奶奶已经有很多年没有握过我的手了。
    直到今年除夕,我给奶奶递红包的时候,奶奶才又像以前那样握住了我的手。感觉既熟悉,又陌生。熟悉的温暖,陌生的粗糙。我低头去看奶奶的手,枯瘦,苍老,裂开的老茧还翻着皮,我的心蓦地就酸了下来,有关奶奶的记忆,一点一点的,就涌上了脑海。
    在我很小的那些年里,家里田地远,父亲母亲忙于活计,很早就要出门,带着晌午饭,天黑了才回来,奶奶就每天在家带我。后来,我在村里上小学,也是奶奶每天负责接送我去学校。这也导致了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特别依恋奶奶,只喜欢让奶奶抱,有时候连母亲都将我抱不过去,父亲更是,他一抱我,我就叫着说:“不要你抱,爸爸的手有刺,没有奶奶的手软。”直到现在,跟父亲母亲谈心的时候,他们还经常提起,说他们因此还郁闷过好多次。
    就这样,奶奶的手贯穿了我的整个童年,那个时候,奶奶的手是那般的宽阔,那般的温暖,像炉子,像大山。
    上了中学,就开始住校了。因为每个周才能回家一次,奶奶总有说不完的话对我讲,每周五都会握着我的手,问我在学校能不能吃饱,冷不冷,在学校宿舍睡不睡得好。而到了周日,就又握着我的手,要将关心的话反反复复的叮嘱好几遍,才能安心的放我走。
    那时候正是叛逆的年纪,对奶奶的唠叨,我总是很不耐烦,有时候奶奶叮嘱的多了,甚至会语气很冲地对她说:“奶奶,你怎么比我妈还烦!”奶奶也不生气,依旧握着我的手,慈祥地说:“不说了不说了,学校不比家里,奶奶就怕你冷着饿着。”或许那个年纪的孩子,都总喜欢把自己当大人,所以,我对奶奶的这些话深感不以为然,只觉得奶奶怎么这么唠叨,简直烦死了。
    这样的情景,大概是从高中的时候没有的。高中那会儿,周末要补课,很久才能回一次家,就算回家了也是整天埋头在写不完的题海中,很少能跟奶奶交流。后来上了大学,虽然时间多了,但路程远,心又不着家,假期总想着在外面赚点零花钱,有时连春节都不回去,所以,见奶奶的次数,也就少了。
都说越长大越念家,我想是这样的。
    在工作的这半年里,我开始无比的想家。甚至梦里都会经常梦到父母,梦到奶奶。所以年假的时候,我迫不及待的冲回了家里,还特意给父母和奶奶包了个大红包。奶奶笑的合不拢嘴,时隔多年又慈祥的握住了我的手,跟我拉着家常话,但奶奶没有以前那般精神了,纵使有很多话要说,但说不了几句就开始泛累。我心里五味杂陈,酸涩得不成样子。
    回程的那天,我车票买的早,天还没亮奶奶就起来送我,还给我塞了一大包东西,我跟奶奶说:“奶奶,外面都买得到的,不用这么多。”奶奶就说:“外面的哪有家里的好,都带着。”我沉甸甸的接了过来。出了门,奶奶又拉住了我,跟我说:“小娃,现在你长大了,奶奶就只盼着能看到你成家,明年过年的时候,回来早些,一定要带个好姑娘回来给奶奶看看,以后,奶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的到。”
    我的眼泪没忍住,一下就流了出来,回答奶奶的声音都在颤抖。
    二十多年来,奶奶时时刻刻的都在挂心着我,可我却很少用心的惦记过她。
    等长大懂得爱和珍惜的时候,岁月却无情的溜走了,只留给我们大把的遗憾和稍纵即逝的时光。
    我认真的看向奶奶苍老的手,尽白的发丝,已经掉光的牙齿,和眯得只能勉强看清路的双眼,在心里将奶奶此刻的样子深深的记住。我不知道,还能有几次可以让奶奶这般亲切的握着我的手,也不知道,还能有几次可以跟奶奶说春节快乐……
    我只能祈祷时光慢一些,静好一些,让我可以将以前未曾尽到的孝心,一份一份的再为奶奶孝敬一次。